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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AA制.wav06:05来自电影集装箱偶然的机会,和父亲在一起闲聊,说起来现在时代变化得快,出门都不带现钱,带卡都显得多余,手机一部,走哪扫哪,三五聚餐,不轮流坐庄,AA制,公平合理。父亲突然说他们的那个年代也有AA制,我说哪有,父亲说他们那时不叫什么AA制,BB制的,他们那时叫“平花”,聚餐过程叫“打平花”。
这我是有印象的。很小的时候,父亲还在学校代课,每月工资仅有几块钱,但就是这几块钱,在那个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却成了支撑我们家庭的主要经济来源。母亲没有正式工作,身体也不太好,主要精力就在照顾我们哥俩。由于经济拮据,母亲每日为全家人的温饱问题犯愁,想办法将细粮搀着粗粮蒸馍馍,早晚米汤咸菜,衣服是补了又补,缝了又缝,大人穿不下了改成哥哥穿,哥哥穿不下了改成我穿,直到实在破的穿不下了,改成补丁补其他的衣服。平日里粗茶淡饭,难得见荤腥,但是逢年过节,母亲也会买上些肉,改善一下家里人的生活。
这就苦了父亲,当年三十出头不到四十岁的人,正是中年旺季,身体对油水的需求比其他年龄段都强烈。但是生活的拮据让他没办法只顾着一个人,每月工资悉数上交母亲,除了左上口袋别的那支蘸墨水的钢笔,他身上几乎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了。学校里许多男老师的窘况几乎是一样的,他们强烈需要适当地改善一下生活,但又苦于没有经济能力,于是,“平花”这种形式就这样根据需要产生了。
“平花”从字面上理解,和AA制一样,就是平摊开支,但是实际上“平花”在实际操作上,更倾向于凑份子,也就是你能拿点什么就拿点什么,有多就多拿点,没多就少拿点。于是,他们就从各自并不富裕的家里,少拿上些东西,有时候是一棵白菜,有时候是两个鸡蛋,有时候是半斤白面,还有时候,是舔着脸和母亲要上几毛钱,高高兴兴去学校“打平花”去了。
我觉得,那个时候的父亲经济上是穷困的,但内心世界是非常开心满足的,从他每次回来带着满身廉价高粱白的气息,醉眼迷离的样子能看得出来。母亲会骂骂咧咧给他倒上一碗水,脱去他散发酒气的外套去洗,我们哥俩,守在油灯底下,听他醉汹汹地有一句没一句地给我们讲晚上他们聚会的故事,他讲的断断续续,我们哥俩听的津津有味。
后来父亲的工资涨了些,家里面的生活缓和了些,他们的“平花”水平也都得到了提升,渐渐地拿食材的少了,凑份子的次数多了,凑上些钱,张家买上块豆腐,李家称上些鸡蛋,回去他们自己做,有时候吃完了还略有剩余,散伙时各自给孩子们带回去打打牙祭。于是每次父亲出去“打平花”,我和哥哥就期盼着父亲回来,从他那洗得泛白的中山装口袋里,像变魔术似的掏出“宝贝”来,有时候是一小嘬花生米,有时候是一小包蚕豆,有时候是牛皮纸包的一小包炒鸡蛋花,母亲拿个小碗放着,看着我们哥俩风卷残云般吃的个碗底干净。记得有一次,父亲出去,家里停电了,我哥俩等呀等呀等不到父亲回来,熬不住就睡着了,正睡得香,母亲把我们摇起来,借着昏*的油灯亮,看见是父亲回来了,手里领着一个牛皮纸包着的四方小包。母亲小心翼翼地打开小包,发现时一块熟肉,父亲满脸兴奋地告诉我们,今天他们托关系买了一斤酱驴肉,这在当时可是绝对的珍馐,吃饭的时候没人舍得吃,就分开各自带回了家。母亲将一小块酱驴肉切成薄薄的片,放在一个碗里,又倒了一小碟醋,招呼我们赶紧吃了好睡觉,她只是在父亲的催促下拿起一片放在嘴里,父亲笑咪咪地看着我们将来之不易的酱驴肉消灭干净,醉汹汹的脸上还露出不多见的一丝自豪,象一位打了胜仗的大将*。
时光一晃几十年过去了,父亲已经从工作岗位退休十几年了,退休工资每月也有几千块钱,他和母亲再也不用为吃喝发愁了,每天喝喝小酒,公园遛遛小弯,看看老太太扭广场舞,看看老头们打太极,每天乐乐呵呵,从他脸上,根本看不出过去那个艰苦的岁月,也许在他看来,经历过的也是一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