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1
凌晨四点,舒窈在一家酒店的大床上迷迷糊糊醒过来,借着从窗帘缝透进来的丝丝月光,她挣扎着拧亮了床头的台灯。
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她瞳孔一紧,本能的又闭上了眼睛,头也跟着又晕又疼,好多支离破碎的记忆在脑海里胡乱地翻滚。
有的清晰,有的模糊,不断重复,又不断重叠,让她一时分不清是真是假,是现实还是梦境。
等眼睛慢慢适应了房间里的光亮,她睁开眼茫然地环顾四周,她记得,床的右边是一套双人沙发,沙发前有一个圆形茶几,那个茶几上放着好多好多的酒。
她还记得,一个穿白色衬衫的男人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默不作声地看着她表演花式灌酒。
她眨了眨眼睛,沙发和茶几都在,沙发上的男人和茶几上的酒却消失得不留一丝痕迹,好像都是她臆想出来的一样。
可宿醉后的头疼,是那样的真实!
她又颓然地仰倒在床上,整个人还是晕乎乎的,一点儿劲都没有,可下一秒,她突然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了起来,几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到了前台。
前台小姑娘正困得直打盹,被她这么一吓,估摸着后半夜都不会困了。
“你好,能帮我查下房间登记的身份证信息吗?”
“?”前台小姑娘一脸奇怪地看着她:“我没记错的话,您不就住在房间吗?”
前台小姑娘记得,昨天晚上十点多钟,眼前这个漂亮得让人过目不忘的女人和一个个头高高的男人进来开房,女人显然喝了不少酒,男人半搂着才勉强站稳。
“对,我是想问,昨晚就我一个人登记的吗?我记得应该还有一个人......”
“那个人不是您朋友吗?你们不认识吗?”她话还没完,就被前台小姑娘一脸惊恐地打断了:“我问过你的啊,你口口声声说是故人故人,看起来关系很是亲密,我这才给你们办理了入住手续。”
前台小姑娘越说越着急,一副快要哭了的样子:“跟你一起来的那个男人还说就你一个人住,我看他斯斯文文的也不像坏人,而且没多久他确实也下来了,我.....你.......怎么办?你,你要报警吗?”
“不不不,你先别紧张。”眼见前台小姑娘的脸都吓白了,舒窈忙出声解释道:“他......他应该不是坏人,我就是想跟你确认一下。”
前台小姑娘愣了愣,还是有些恍惚,懵懵得“哦”了一声,低头查找了起来:“查到了,号房间入住的是舒窈女士和李行云先生。”
哪怕早有心理准备,李行云三个字,还是如平地一道惊雷,炸得舒窈只觉得脑子嗡嗡直响,一颗心被紧紧揪起,高高的悬在半空中,无处安放。
脑子里那些破碎的记忆,席卷着最真实的痛感迎面扑来,连空气中都多了一股咸咸的湿意。
四年了,原来时间也不是无所不能的,有时候,它可能连一个名字都没办法替你遮掩。
“您怎么了,没事吧?”前台小姑娘瞧她一副失*落魄的样子,比刚刚还让人不放心,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真的不用帮您报警吗?”
舒窈失神地摇摇头,转身离去,走出酒店的大门,深秋的夜风挟裹着一抹寒意向她袭来,舒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浑身抑制不住地开始发抖。
所以,那些都不是梦,她真的又见到了他!
2
舒窈是一名空姐,可她大学念的却是哲学系,当年的舒窈是哲学系最漂亮最聪明的女同学,李行云是哲学系最帅气最年轻的男老师。
两人即便一句话不说,就那么肩并肩站在一块儿,也能招来些风言风语,更何况,两个人之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渐起的情愫,早就在彼此的眼神中翻腾汹涌了。
他们虽都深知彼此的心意,却从未逾矩,李行云没有向舒窈表白过,舒窈也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自己的心事。
李行云唯一一次牵舒窈的手,还是班级组织爬山,下山时舒窈不小心脚滑了一下,李行云本能地伸出手扶了她一把,又牵着她的手走了一段不好走的山路,这才恋恋不舍地放开。
舒窈唯一一次叫他李行云而不是李老师,还是大四毕业前夕,她在送别会上喝多了,跟着大伙排队拥抱恩师,轮到她抱的时候,他一张开双臂,她眼圈就红了。
她躲在他怀里,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问他:“李行云,毕业了是不是就不能再见到你了?”
有女同学见状八卦道:“窈窈和李老师真是越看越般配,简直是配一脸啊!咱现在都毕业了,这个时候师生恋学校应该不会干涉了吧?”
另一个女同学忙打断她:“快别瞎说,听说李老师是有未婚妻的,在一起好多年了。”
事实上,两个人虽说都从未对彼此表露过心迹,却也默契地用自己的方式试图靠近过彼此。
大学四年,舒窈拒绝了无数追求者,一场恋爱都没谈过。李行云无数次向未婚妻陆琳琅提出过分手,可每一次都在陆琳琅和母亲的痛哭声中,缴械投降。
送别会结束后,喝得晕乎乎的舒窈被室友们带回来了寝室,李行云在舒窈的寝室楼下站了一夜,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他脸上时,那一刻,他突然觉得压抑晦暗的人生,亮了。
他做了一个决定,一个决绝的,不管不顾的,甘之如饴的决定。
他要和陆琳琅分手,一定!
他从家里搬出来的时候,陆琳琅搀着母亲追了他一路,他没有回头看,因为光听声音就让他心如刀绞。
如果他没有爱上舒窈,没有晒过温暖明亮的阳光,或许他愿意回到那个阴冷逼仄的家,去背负不属于他的十字架。
可是如今,他不愿意了。
他要任性自私一回,他要光明正大地追求舒窈,他要爱他想爱的人,过他想要过的生活。
3
没遇到舒窈之前,李行云觉得,他这一生就这样了。
说不上哪里不好,也说不出哪里好,这样的人生就像他研究的那些哲学理论一样,无悲无喜,却又有理有据。
和陆琳琅在一起,乃至日后娶陆琳琅,从来都非他所愿,可他又不得不从。
因为他欠陆琳琅,他们一大家子都欠陆琳琅。
李行云的父亲是跑长途运输的,有一回从邻市回来正好碰到邻居老陆两口子,也就是陆琳琅的父母。
老陆两口子已经买好了回程的汽车票,李行云的父亲是个出了名的老好人,非让人退了票搭他的车回去,老陆两口子推辞了一番,盛情难却下退了票,上了李行云父亲的车。
就此,拉开了悲剧的序幕。
陆琳琅的父亲和李行云的父亲当场死亡,陆琳琅的母亲在重症病房躺了几天,最终也没捱过去。
临死前,她死死拉着陆琳琅的手,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李行云的母亲,同为母亲,李行云的母亲当场泪如雨下:“妹子,你放心,我会把琳琅当成亲生女儿看待的。”
话音刚落,陆琳琅的母亲缓缓闭上了眼睛,眼角还残留着将落未落的泪珠。
一开始,母亲对陆琳琅的百般疼爱完全是出于愧疚和承诺,可多年相处下来,也积累了深厚的感情,加上陆琳琅生性乖巧温顺,彻彻底底征服了母亲,母亲打心眼里把她当成了一家人。
偶有一次,她看出陆琳琅似乎对李行云有意思,旁敲侧击了一番,喜得像自己有了第二春似的。
如果陆琳琅成为自己的儿媳妇,那不就是彻彻底底、名正言顺的一家人了吗?
当晚,她就在饭桌上宣布陆琳琅以后就是李行云未过门的未婚妻,就像多年前宣布陆琳琅以后就是李行云的妹妹一样。
陆琳琅羞红了脸,低着头,闷声不说话,既不说好,也不摇头拒绝。
李行云张张口想说什么,被母亲瞪了回去,趁陆琳琅去厨房洗碗的空档,母亲把李行云拉到一旁:“怎么,我瞧你是不愿意?琳琅哪里不好了,长得周正,脾气也好,嫁给你还没有婆媳矛盾,多好的事?”
李行云蹙眉反驳道:“可是我一直把她当妹妹。”
“不管媳妇还是妹妹,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区别呢?”
“妹妹是亲情,媳妇是有爱情的。”
“什么亲情爱情的,结了婚,以后都会变成亲情。”母亲摆了摆手,似乎不再想跟他聊下去:“行了,你别纠结了,我是你妈,我还能害你不成,琳琅这孩子适合你,你们以后一定会幸福的。”
末了,她又加了一句,堵死了李行云后面所有的话:“你别忘了,咱家欠琳琅两条人命呢!”
李行云无言,所谓父债子偿,他别无选择,更何况他也没遇到过爱情,书上和电视上说得脸红心跳他也没体验过,所以并不是十分向往。
他甚至想着这样也好,就这样和母亲、陆琳琅过一辈子,不用花时间认识新的人,不用费精力和新的人去相互磨合,也挺省事的,反正他不讨厌陆琳琅,对她还有几分怜爱。
只是说爱吧,也实在爱不起来。
陆琳琅打小就不爱念书,勉强念了个三流大专就念不下去了,毕业后,医院找了份接待指引的工作。
她没有什么爱好,也没有什么朋友,每天白天上班,下了班不是窝在沙发上追泡沫剧,就是陪母亲跳广场舞、逛菜场、去超市抢打折商品。
李行云带她去听过几回讲座,不到二十分钟她就睡着了;李行云陪她看过几次电影,好莱坞大片她不爱看,就爱看一些脑残片。
李行云也带她和朋友同事吃过两回饭,她要么全程低头不说话,搞得朋友都以为哪哪不小心得罪了她,要么饭局还没结束,她就三番五次提出要回家。
最最让李行云难以接受的是陆琳琅对他的不认同感和过分干涉,他看书,陆琳琅说你现在又不用考试了,还看这么深奥的书干什么?
他拼乐高,陆琳琅说他幼稚,这么大的人了,还喜欢玩小孩子爱玩的东西。
他给表现优异的学生准备小礼物,还没送出去就被陆琳琅给藏了起来,说他心术不正。
他想冲一冲考博,陆琳琅第一个跳出来反对,她觉得他硕士的学历已经够高的了,再读下去人都要读傻了,该把精力放在人生大事上了。
母亲也表示赞同,她对儿子年过三十还不愿结婚生子早就诸多不满,只当他要考博是假,躲避结婚才是真。
那一阵子,准婆媳二人轮番上阵轰炸李行云,压抑得李行云一度一想到回家心里就堵得慌。
也就是那阵子,舒窈像一抹和煦的春风,一不小心,就住进了他心里。
4
李行云见到舒窈的第一眼,虽然也如大多数男人一样,眼前微微一亮,但爱好哲学的男人,通常又比大多数男人严肃拘谨,不会轻易为一个美丽的皮囊失了心神。
更何况,隔着师生这一层关系,似乎也隔出了两个人之间的辈分,不是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吗?
起初,李行云确实把那些小他十来岁的学生当成晚辈来看,包括舒窈,而且,一开始,他还觉得舒窈这个姑娘太招摇,不太讨喜。
入学没多久,他就频频听说哪个男生在舒窈的寝室楼下摆了好大一个心型蜡烛表白,哪个男生又给舒窈准备了一后备箱的玫瑰,哪个男生和哪个男生为了舒窈大打出手,医院。
每一次都让他颇为感叹:“现在的孩子真会玩,漂亮的女孩子真危险。”
一天,李行云为了赶一篇论文,加班到晚上十点多才下班,路过教学楼后面的半湖时,突然听到拉扯和争执声。
他停下脚步,定眼瞧去,不远处一对男女在争吵着什么,他刚从昏暗的路灯下认出女生是他班上的舒窈,就见那男生一把抱住舒窈。
在听到舒窈尖叫着喊出“救命”后,他以最快的速度飞奔过去,一把推开黏在舒窈身上的那个男生。
“你没事吧?”待男生跑开后,李行云捡起舒窈掉在地上的包,拍了拍包上的灰尘递给她:“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寝室?”
舒窈显然是被吓着了,一时没回过神来,咬着嘴唇,瑟瑟发抖,但在大直男李行云眼里,这就是心虚。
“女孩子要懂得保护自己,更要懂得自重自爱,不然你的容貌优势,就会成为你人生悲剧的导火索。”
“自重自爱?”舒窈有些诧异地看着李行云,脸色愈发沉重起来,冷冷道:“所以李老师认为,我被不怀好意的男生跟踪、骚扰、甚至是强吻,都是因为我不自重不自爱?”
“既然李老师提到了容貌优势,我想问问李老师,您是不是对有容貌优势的女生抱有偏见呢?您凭什么认为发生在她们身上的悲剧,就是因为她们仗着容貌优势不自重不自爱?”
“您凭什么认为那个男生骚扰我,不是因为他人品有问题,而是我不够自重?您又从哪来看出我轻佻了?还是从哪里听说过我作风不正?”
舒窈一连几个反问句,直问得李行云哑口无言,一时怔怔地站在那儿,无言以对,不知所措。
他这才意识到,他听到的关于舒窈的那些风言风语,好像确实没有一句提到舒窈有任何越界之举。
他心底暗暗斥责自己,抬头却瞧见舒窈已经走远,她脊背挺得很直,像无声的在向他抗议。
5
再单独面对舒窈是在学校的图书馆,那是国庆小长假期间,大多数学生都回家过节了,图书馆难得冷清了下来。
李行云不想在家待着,跑到学校图书馆躲清静,无意间发现舒窈也在,她坐在图书馆最里面角落靠窗的位置,落日的余晖透过玻璃均匀地铺在她身上,像给她加上了一层金色滤镜,远远望去,像一副朦胧的油画。
柔美极了!
李行云想到自己还没有为上次的失言向她道歉,迈开步子朝她走去,发现她正在看张爱玲的《半生缘》,她看得投入,李行云在她身后站了好一会儿,她都没有察觉,整个人都沉浸在这一场盛大的悲剧中,一度红了眼眶。
面前突然多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指尖夹着一张洁白的纸巾,抬头,舒窈就看到了李行云那张清俊的脸。
“很多人都说张爱玲的小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看样子,你是读懂了。”
舒窈嘴角微微扯了扯,接过李行云递过来的纸巾:“半生缘再读不懂,那可就只能读安徒生童话了。”
李行云也被她逗笑了,饶有兴致地问她:“那你读懂啥了?”
舒窈侧头想了想,一脸认真的开口道:“就曼璐的角色来看,人性是复杂的,它有两面性,向阳的一面也有下雨的时候,向阴的一面也会有阳光,当邪恶战胜了善良,曾经做过的牺牲都会被掩盖住。”
她顿了顿,叹了口气,接着说:“错误的婚姻,是悲剧的开始,这部小说里所有人的悲剧,都来自于曼璐选错的婚姻。”
李行云想起不久前,陆琳琅也看过《半生缘》,看完后也哭得稀里哗啦的,可翻来覆去只会感叹一句:“太可怜了。”
他原以为舒窈大概也是类似的感受,却没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居然能说出这一番话来。
他一下子想到了他和陆琳琅以后的婚姻,虽与小说里曼璐的婚姻风马牛不相及,可莫名的,就是心慌极了。
“李老师?”见李行云久久不说话,舒窈开口反问道:“李老师来看什么书?”
“我......我就随便看看。”
“这样啊,那我给李老师推荐一本书吧。”
说着,她从一旁的书堆里翻出一本书,轻轻推到了李行云面前,眼底划过一丝狡黠,为这个美丽的少女增添了几分灵气。
李行云一时看失了神,心底好像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他低下头,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笑了。
他接过舒窈递过来的《傲慢与偏见》,笑着点点头:“这本书的确很适合我。”
6
李行云发现自己越来越不对劲了!
上课的时候,他的目光总忍不住飘向舒窈,再听到别人提起舒窈时,他的耳朵会本能地竖起来。
偶尔,在学校里遇见舒窈,看着舒窈远远朝他走来,他会突然变得紧张而又不自在,舒窈没看见他,他会失落,舒窈主动跟他打招呼,他的心情会莫名好上一整天。